第169章:权力才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最佳解释。

    第二日临近早朝,御书房之中。

    “今日早朝可不好度过,只怕是宋濂老师也会亲自来朝堂走一遭。”

    朱棡两兄弟坐在桌案前,一边用膳,朱标一边开口道。

    宋濂、章溢、刘基、叶琛,并称为浙东四先生。

    又与高启、刘基并称为“明初诗文三大家”。

    更是被朱元璋誉为开国文臣之首。

    那是元末明初的大儒。

    更是朱标的老师,被尊为“五经”师。

    “我的先生李希颜,书法上的老师是杜环,哪个都不比宋濂差。”

    朱棡一边喝粥,一边摆手道。

    “那还不是你嫌弃宋濂老师是个腐儒。”

    朱标语气微微一顿,稍微有些无奈道。

    其实最开始,朱元璋是想让宋濂教授朱棡,但却被朱棡否决,倒不是觉得宋濂没有能力教授自己。

    只是因为朱棡觉得宋濂是个腐儒,从来都不知道变通,所以便拒绝了宋濂为师。

    反而是直接转投在李希颜的门下。

    因为李希颜也是国之大儒,虽然性格上与宋濂相似,但其主张教养,皆有不同。

    至于杜环,元末明初的书法家,其书法上的造诣,受当世诸多赞叹。

    所以朱元璋便将杜环礼聘为了晋王师,教授朱棡书法。

    也正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也让杜环大感欣慰,其一生所学,终是倾囊相授。

    “可他的确是个腐儒,只知道讲学著经,根本不知变通,历来遵循古制,任何改动,都是违背了孔夫子的理念,与国无益。”

    朱棡撇了撇嘴道。

    宋濂一直都是清官,而且是两袖清风,时常要靠太子朱标的接济。

    说白了,就是一个纯粹点的读书人。

    观其一生,也只有在文学上有所建树。

    这也是宋濂对于大明的功绩。

    毕竟,你不能指着宋濂去处理政务,可他诏修元史,编撰国史,倒也不负为当代大儒。

    “所以今日早朝,我不能去。”

    “毕竟是面对自家老师,我也不好咄咄逼人,总会有一丝心软。”

    “可为国分忧,又岂能有这一丝心软。”

    “还是由你去吧,今日我不露面。”

    “只是希望伱看在宋濂曾作为我的老师的份上,饶过他顶撞之罪,若真的是太过,别让其致仕吧。”

    朱标放下碗筷,便是轻轻摇了摇头道。

    朱标重情义,手段也狠,但面对自家的老师,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所以才想假手于朱棡,因为唯有如此,朱标才能让宋濂明白,朝廷处理小明王一案,就是铁了心,就是要严办。

    也是希望宋濂可以知难而退,别因为这群乱党,遭受牵连,致使悠悠青史留有污点,污了他这一世的清正廉明,两袖清风。

    “你唱红脸,我唱黑脸。”

    “真要是惹急了我,你就去你这位先生的坟前祭拜吧。”

    朱棡倒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

    “可以关,可以囚,但唯独不能杀。”

    “这是我的立场。”

    朱标直接摇了摇头道。

    “可是为乱党求饶,这就是置国家公义于不顾。”

    朱棡依旧调侃的看向朱标道。

    “没说不罚,但他已经年迈,于国于公,也应该放他一条生路。”

    “而且是朝堂上下,哪个不知道人情世故,比如说是我们,即便是那些朝臣,也会留有三分余地。”

    “毕竟只要不是生死之仇,一切皆可放下,而今日之罪孽,来日又何尝不是他们?”

    “所以百官必然会为先生求情,你就以此为由,饶过先生,同时也可以安抚百官之心。”

    朱标思索片刻后,便是沉吟道。

    今日奉天殿上之臣,未曾有血狱之灾,但来日,以后,会不会有血狱之灾?

    没有人能说得明白,皇权至上的时期,无人不会死,无人不能死。

    所以留有三分情面,也是给自己一条退路。

    毕竟还是那句老话,真正能踏上奉天殿的臣子,哪个不是深谙权柄之道,哪个不是千年的老狐狸?

    但有些事情,纵然能想得明白,纵然能看得明白,可也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因为这是自古铁定的规矩,皇权笼络人心,安抚天下苍生,代天牧民,臣子,也是民。

    “说你狠吧,你没想过杀自己的先生。”

    “说你不狠吧,你先生的那点价值,都快被你榨干了。”

    朱棡却是嘴角微微有些抽动道。

    “你有大志向,但你现在仍然是晋王,那是皇权之下的王权。”

    “可待你来日开邦建国,你就会明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痛苦。”

    “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况且我还只是太子,就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纵横交错,盘根错节。”

    “所以你可以想一想,咱们家老爷子究竟有多难。”

    朱标并没有回答朱棡的问题,反而是轻声叹了口气道。

    “朝廷就像渔民编织的一张大网,哪头牵起,哪头结绳,都有自己的规矩。”

    “朝臣们也是如此,相互之间就组成了庞大的关系网,这种关系盘根错节,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稍有不慎,朝廷就会陷入一场动荡。”

    “因为皇帝不是全能的,朝臣也是皇帝所需,可达官显贵的背后,又是数不清的利益,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就像是盐,昨日御景阁刚刚风靡应天府,咱的那群叔伯就是纷纷去往常国公府,也希望可以分一杯羹。”

    “毕竟这盐,其中利益巨大,而且还不犯法,只要操作得到,叔伯们也能赚一份干净的银子。”

    “但以他们的脾气秉性,你觉得朝廷真的松了口,他们就会安分守己的赚这一点?”

    “不会的,要明白财帛动人心,这世上永远不缺利欲熏心之徒。”

    “就像他们永远都不知晓,他们茶盐上的那点勾当,老爷子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面子上过得去,老爷子也会网开一面。”

    “毕竟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一点盐茶生意,又岂会真的治了他们的罪?”

    眼见朱棡并未回话,朱标便是依旧叹气道。

    淮西勋贵私下里搞茶盐买卖,这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其中闹的并不过分。

    而且还有了最近的敲打,淮西勋贵乃至于有所勾结的朝臣,害怕朝廷彻查,便是将茶盐调回了市场本该有的价格。

    其实朱元璋也能想得明白,那就是他的这群老兄弟们,苦日子过怕了,想给自家后辈留下个殷实的家底。

    至于那些朝臣,也是错综复杂,这要是一棍子敲下去,朝局就会瞬间乱作一团。

    只不过伴随着俸禄的上涨,只是让他们安分了许多,但却并没能让他们收手。

    “局势不稳,我当然明白。”

    “而且只不过是经商,只要价格还算公道,老爷子那边的确不会对他们动手。”

    “毕竟没有触犯国之根本,也没有殷实的证据,证明他们欺诈百姓。”

    “但是下面人怎么办?”

    “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以他们的身份,也只会将盐茶散出去,最终会落到那些富豪商贾们的手中。”

    “这也是他们的聪明之处,哪怕是朝廷真的严办,所杀的也不过是利欲熏心的富豪商贾。”

    “而他们具有合法的手续,一切循规蹈矩,都是有迹可查,最重也就是罚点俸禄。”

    朱棡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复杂,毕竟锦衣卫也不是摆设,但是点了点头。

    “总而言之就很复杂,就像是宁妃的哥哥,也就是我们婶娘的哥哥郭英。”

    “对咱家老爷子忠心耿耿,又是皇亲国戚,也从不结党营私,可是这茶盐生意,他也参与在其中。”

    “甚至应天府的一些商贾,背后也都是有他的影子。”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参与?”

    “说白了,就是银子闹的。”

    “就拿宁妃省亲,随行侍女侍卫,前前后后的吃穿用度,都要郭英负责。”

    “还有郭英的那点俸禄,祈福上的一家老小,护院侍从怎么可能够吃喝?”

    “一大家子都等着用银子,而他也是根正苗红的淮西功臣,所以自然会有人帮衬,自然也能参与进去。”

    “这就相当于是捆绑的利益,纵然郭英未曾封爵,可他始终是宁妃的哥哥,所以有了郭英也能多一份安心。”

    “那为了一家老小的吃喝用度,还有自家妹子省亲时所用,郭英纵然心中不愿,也只能如此。”

    “只是郭英不曾欺压百姓,侵占田亩。”

    朱标又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方才缓缓开口道。

    “要想让咱们这群叔伯安分守己,就需要时时刻刻的敲打,要不然始终会出乱子。”

    “所以要想是一劳永逸,有些事情就需要变通,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从内部将其瓦解。”

    “这是一个漫长的工程,不过等洪武军事学院设立,便可以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也可以一点一点的收拾。”

    “毕竟在军事学院里面,他们不是权倾天下的公侯,也不是让人心生畏惧的淮西勋贵,他们就是单纯意义上的学生。”

    “再加上变法,让所有的规矩,重来一回,也能让他们引以为戒,彻底杜绝以权谋私的现象。”

    朱棡瞥向朱标,又是轻声开口道。

    权力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因为其本身就充满了复杂。

    但归根结底,权利就是维护秩序。

    所以只要秩序不被打破,权利依旧是权力。

    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生生不息的河流,才是王朝之根基。

    可要是不加以疏通,这生生不息的河流,也会演变成决堤之水,顷刻间颠覆所有。

    “不提这些糟心的事情了。”

    “现在距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

    朱标摆了摆手,又是盘算了一下时间,方才开口道:“正好我有事想问问你,昨晚我去过坤宁宫,老爷子跟我说了你对于御史台改建的想法。”

    “但我却有一点疑惑,那就是御史台改建,但是从根本意义上强化御史台。”

    “那对于锦衣卫,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两者之间的权力,其实已经造成了冲突的现象,而要是再强化御史台,他们之间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话罢,朱标便是转过头,看向了朱棡,也是想弄明白。

    朱棡究竟是怎么想的?

    毕竟,锦衣卫只属于皇帝,它拥有侦缉、逮捕、审讯乃至处决的权力。

    特别在涉及政治案件和重大犯罪时,锦衣卫往往被赋予特殊的权限。

    所以锦衣卫的行动有时超越法律常规,可以不经由正常的司法程序直接处理案件。

    但御史台不同,他是朝廷的监察机构,属于正规的司法和监察体系。

    它的职责是对各级官员进行监督,防止贪污腐败,纠正官场不正之风。

    所以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有权弹劾官员,参与司法审判,其行为和判决通常需遵循既定的法律程序。

    那这两者之间的权力,绝不是简单的相辅相成,而是已经造成了职权上的冲突。

    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权力,可以完全规避司法程序,更是缺乏透明度,这必然会引起御史台的不满。

    更何况还要加强御史台,这样一来,岂不是会造成更大的冲突局面?

    但是按道理,朱棡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朱标才会疑惑。

    “立法明确职权。”

    “意思很简单,就是编纂《锦衣卫条例》,还有《督察院章程》,明确规定两个机构的职权范围,避免职权重叠导致的冲突。”

    “例如,锦衣卫主要负责大明安全、机密情报和重大犯罪的侦查。”

    “而御史台则侧重于对官员的日常行为、贪污腐败和失职行为的监督。”

    “还有锦衣卫直属于皇帝,只说皇帝管辖,所以在京的督察院御史,头上也会悬起一柄寒刀。”

    “至于各州府的锦衣卫,还有御史之间,也会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

    “因为他们之间的职权,纵然明确规定,但也无法避免真正的冲突。”

    “这就相当于将他们架在了对立面,形成一个相互监督的作用。”

    “所以强化御史台的权柄,也能让他们多三分话语权,让他们面对锦衣卫时,可以多一层底气,也免得他们相互勾结。”

    朱棡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便是侃侃而谈道。

    只不过特务机构永远都是特务机构,所以锦衣卫只适用于封建王朝。

    但在大方向的把控下,锦衣卫只能处于前期,用于稳定时局,至于到了后期,锦衣卫也会改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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