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留任何遗憾

    部队驻扎营内,响彻着洪亮的国歌,众多士兵们围在厨房里,满面笑盈地挂着荣誉。

    手底下丝毫不懈怠地穿着素菜和鲜肉。

    这是他们出紧急任务以来,获得地最大一次胜利。

    迟屿允许他们庆祝,并特意吩咐秦霄作为此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

    将这次活动办的有质量,有参与感。

    最主要的是,不留任何遗憾。

    行军跋涉千里,日夜训练,为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亘古不变的传承。

    “阿屿,尝尝我的手艺。”

    秦霄鼻头上抹了几道炭黑印,手中辛辣咸香的烤串倒是卖相不错。

    还滋滋冒着刚烤出来的热气。

    “你们吃,我不太饿。”

    迟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跑着去了宿舍下,疾车往主道路上开。

    其余士兵纷纷簇拥在秦霄身边,一脸疑惑地看着车影。

    “迟中尉这是要去哪啊?”

    “上边派发手机了,这里又没信号。”

    秦霄笑的意味深长,拿起烤串尝了口,香的他眯眼,“肯定是跟女朋友打视频去了。”

    迟屿到了咖啡厅连上WiFi,迫不及待地给沈意浓打去视频。

    但这次她没接。

    发微信也迟迟没有回应。

    他还刻意算了时间,这个点应该是沈意浓刚下班吃晚饭的时候。

    难道在洗澡没听到?还是出门忘带手机了?

    就在迟屿俊美凌厉的脸庞上挂起疑惑不明时,手机嗡响。

    他以为是沈意浓回过来的电话。

    结果看到备注名是黎青后,如波光粼粼般的润泽黑眸当中,立马不可微察地闪过乍青乍白。

    但没过几秒,换了副生人勿扰的凉霜面孔。

    “知道你今天在庆祝,但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黎青鲜少有这样深沉凝重的声线,这让迟屿的神色不免染上森然邃意。

    “沈意浓要订婚了。”

    迟屿拿捏手机的指骨微窒,周围的空气更像是被凝结似得,突然没了嘈杂的动响。

    好似失聪,又好似跌进了另外一个不知名的时空。

    他不知保持着拿手机的木讷姿势持续了多久。

    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连呼吸和氧气都变得薄弱起来。

    一股无名火在腹中升腾,试图渐渐耗干他沸腾的血液。

    前不久迟屿还跟沈意浓打了视频,问她有没有想他,她还点头了!

    怎么才过去几天,她就要订婚了?

    “阿屿,你有在听么?”

    黎青站在办公室里,眉心拧成个川字,精致如刀工雕刻般的侧颜上挂着忧心。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迟屿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

    听到这样的结果,迟屿肯定备受打击。

    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打电话,生怕会影响到他出任务的心态。

    但若是不说,待他回来看到沈意浓跟另外的男人订婚,岂不是更歇斯底里。

    而且从刚刚他的反应来分析,沈意浓显然是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什么时候的事?”

    迟屿深潭般的漆黑眸子里,温度越来越低,声线里的颤抖更是压制到极致。

    喷薄而出的呼吸的冷的,赤忱的真心也被冰霜封锁。

    他不相信沈意浓会是那样的人。

    她身边的人他都认识。

    能让她在短时间之内做出这么武断的抉择。

    肯定是黎景深和廖玉珍,又拿什么千奇百怪的理由强迫她了!

    但派去的杜景瑞一直没有跟迟屿汇报过,沈意浓最近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被沈意浓封了口?

    迟屿心口慌的厉害,手背上的青筋凸出来,像是攀附进肉体里的蜿蜒小蛇。

    一路顺着皮下攀爬到结实的小臂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在四肢百骸蔓延。

    就连神经都跟着麻木,不知名的情绪侵占了他的大脑。

    所有千丝万缕凝聚在脑海里,搅成一团。

    “就最近,我也是道听途说。”

    “飞机场那边都在传言沈意浓跟黎景深好事将近,而且沈意浓本人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想必八九不离十。”

    “阿屿,要不算了吧,这种女人不值得你——”

    “她不是那种人!”

    迟屿心中忽然窜起的烈火,尽数宣泄在黎青身上,“意浓是被逼的,她肯定是被逼的。”

    “我要调遣回国。”

    他骨节分明的手泛白,唇瓣也不自觉的抿动,喉咙处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勒掐住。

    全身的肌肉紧绷难捱,快要缺氧似得。

    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母亲跳楼的时候。

    迟屿感觉自己被抛下了。

    像个累赘,不重要的东西,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抛下了。

    现在他又营生出这种诡谲的感觉,浑身的感官在此刻突然被放大,冲刺着每条血管。

    不论游窜到哪里,都找不到栖息的安全感。

    “你疯了?!”

    “违抗军令有多么严重,你想过没有?轻则降薪降职,重则当以判为逃兵!”

    黎青的掌心里皆是冷汗,“你当真要为一个女人放弃前途?”

    七年前,他刚摘星升为少尉,一度成为最年轻有为的军医。

    当时在军校里有个传言,说新来了个毛头小子,横冲直撞不惧风险。

    性子耿直起来像头倔牛犊子,不论怎么被罚都难改桀骜的性子。

    当时为了磨他这个性子,好几个军官都被气的胸口疼。

    跟迟屿慢慢相处下来,黎青发现他的坚韧和锋芒,并非空穴来风。

    而是用赤裸裸的残酷和叛变来不平等的交换得来。

    迟家的名声在部队里也是人尽皆知的。

    但迟屿从来不提家中人事,也从不管那些流言蜚语。

    他向来只做自己,无须特殊身份,无须特殊待遇。

    就这么夜以继日,年过一年,硬生生从枪林弹雨里杀出来了一条路。

    只属于迟屿的路。

    但即便是坚若磐石的他,听到沈意浓要订婚的消息后,也会慌张心乱,失了分寸。

    这七年所遭受的苦楚和折磨,对他而言,好似只是挠痒痒。

    “我不在乎。”

    迟屿的脸色苍白,所有的话语都支离破碎,像是被风搅乱的纸片。

    不论怎么追逐,都拼凑不出来完整的一页。

    他当初进军校,其实是为了逃避。

    逃避母亲的死亡,逃避父亲的叛变和冷漠,更是逃避面对沈意浓的复杂和难以割舍。

    以为只有逃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就能摒弃这一切。

    可迟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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