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旧病未好,心病又覆

    徐徐微风吹绕着沈意浓垂搭在耳鬓的发丝,抓卡将黑亮柔润的长发挽起。

    将那皙白的天鹅颈露出,瘦弱高挑的身姿从出租车上曼妙而下。

    迟屿的眼睛不受控制地锁定在她身上,眼瞧着她笑盈盈地跟司机说说了几句。

    抱着那两件从干洗店洗好的衣服,进入公寓。

    她对一个陌生人都能温柔似水地漾起笑容,唯独对他不咸不淡。

    他苦涩地笑了笑,牙齿却紧紧咬着。

    杜景瑞回来后还不忘买了两瓶水,一瓶常温给迟屿,一瓶冰镇他自留。

    还没等他解释,他便抽走塑料袋中那瓶冒着寒气的水瓶。

    拧开盖子,仰头便饮下大半。

    “迟、迟军官,那瓶是冰镇的啊!您伤势还没有完全好,怎么......”

    杜景瑞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迟屿一记眼刀。

    那双漆黑色的眸子里燃着翻腾难捱的熊熊大火,好似正需要这瓶冰镇的水来降温。

    若再这么憋忍下去,旧病未好,心病又覆。

    他不敢再说什么,双唇紧抿地将烟和火机递过去。

    迟屿将烟点燃,橙红色的光芒在烟头处明明灭灭。

    夜晚的路灯洒下昏银色的亮辉,将他半张侧颜照的明亮,连面庞上细软的绒毛都能看清。

    但被影在黑暗处的另外半张侧颜,却疏离森寒地凝结着潮汐。

    烟雾将他灰暗的双瞳遮掩,凌厉的喉结随着啜吸而滚动。

    一支烟尽,迟屿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声嗓里是被冰水疾过的沙哑。

    “东西暂时不搬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杜景瑞点头,将车掉了个头驶入公路段。

    有迟屿在的这几天,他便可以不用再公寓楼下时时看守。

    但他也躲不了闲。

    还有五千字检讨和200圈环绕公园在等着他......

    咔哒,公寓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偌大的平方里,唯有沈意浓的卧室还亮着光线。

    白炽灯的光芒顺着关着门的缝隙洒落在能照出人影的灰色地砖上。

    迟屿能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她应该是在卧室的洗浴室洗澡。

    他没有立马开灯,而是凭借熟悉的记忆走到厨房的冰箱前。

    拿出罐冰镇的啤酒,仰头便饮下半罐,那股冰凉的触感一路从喉管滑入胃里。

    满腹翻涌的躁火这才被压制些许。

    他的视线很快适应了漆黑的环境。

    几罐啤酒下肚,他才把淡漠的眼神移向客厅的沙发,上面规规整整地叠放着他的军服。

    迟屿趿拉着拖鞋走近,抬起那只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的手,将军服轻轻拿起。

    上面残留着的淡淡栀子香,是属于沈意浓身上的味道。

    他视若珍宝地攥紧,一手拎着啤酒罐,一手将衣服贴怀。

    正准备往自己卧室方向走的时候,沈意浓突然打开门出来。

    “啊!”

    她惊呼尖叫了声。

    把神情抑郁的迟屿也给吓了一跳。

    沈意浓素颜,头上还裹着干发帽。

    本想着口干想出来喝口水,没曾想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在走动,寒毛直竖不说,魂都快没了。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开灯?”

    他顺着迟屿凉薄地神色往下观察,视线定格在他手中拿着的啤酒罐上。

    “你喝酒了?”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怎么能喝——”

    “我累了。”

    迟屿直接打断沈意浓的话,眸光草草略过她,回了卧室。

    他斜长的最后一丁点影子隐没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像是从未来过。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仿佛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呼吸不上来。

    这种被迟屿忽视的滋味,很不好受。

    但沈意浓很快调整好心情,快速走到厨房把灯打开。

    迎面便看到满桌的啤酒罐。

    她震惊地愣窒两秒,随后将冰箱迅速打开,里面放着满满当当地一扎啤酒,寥寥只剩下四五瓶。

    其余的残骸,全被捏瘪丢弃在各个地方。

    沈意浓很生气。

    一方面气迟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明明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还要孤注一掷地出院,自我作践。

    另一方面气他这么大人了还要固执顽劣的孩子气。

    把这一堆啤酒罐丢在这不收拾,妥妥地在跟她示威。

    甚至还有挑衅的成分。

    沈意浓长长吁了口气,快速麻利地将厨房收拾干净后。

    将那凌乱摆躺着的啤酒罐收拾入袋,然后打开冰箱做了一个小时的醒酒汤。

    她知道迟屿现在还在气头上,也没打算跟他有过多的交流。

    敲了敲门,指骨不自觉紧张地扣住万地。

    “迟屿,我把醒酒汤和感冒颗粒放在门外,你一会记得开门喝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既没有回音,也没有要开门的声响。

    沈意浓早有预料,将碗跟药盒放在门口。

    然后又倒了杯温水,这才心有余悸地回到自己卧室,轻轻地关上门。

    待她的卧室灯灭了后,迟屿才将门打开。

    房屋内只有微弱的夜灯亮着淡淡的光泽。

    他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仅围了白色的浴巾,因理着短寸,湿漉漉的潮感很快便干透。

    大片暖黄色的胸膛露出,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滑落。

    再顺着胸肌和曲线诱人的腹肌,没入浴巾里面。

    他蹲在门口,看着那碗还冒着白气的醒酒汤,内心猛然一沉。

    无边的颓丧被狠狠推进漆黑的潮海,仿佛大量海水涌入鼻腔,丧失了所有感知。

    沉寂的环境下,迟屿眼圈微微泛红。

    拿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但放在一旁的感冒药和温水,丝毫未动。

    次日,沈意浓起床上班,洗漱好化了淡妆,开门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但鬼使神差的,她的脚步往迟屿卧室的方向走去。

    并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说服自己。

    她只是担心迟屿的身体,并非故意要关心他。

    而且就算是普通朋友,关心一下,煮碗醒酒汤,也在情理之中。

    沈意浓一顿精神PUA完,双脚便蹲在迟屿卧室的拐角处。

    门扉大大敞开着,且原放在门口的汤碗不见了,只有感冒药和温水杯还放着。

    她嘴角抽搐两下,无名火在眼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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